“那當然。”千面郎整理了一下衣襟,“劉老板和姓苗的應該還能再聊一會兒,你快帶我去關押杜姑娘的地方。”
“跟我來。”
在王矮子的帶領下,兩人很快走到了宅院最西側。
這兒是一大片菜田,一名身穿紅衣的美艷女子在兩個黑衣男人的看管下澆菜。
“杜姑娘自從任務失敗之后,公子就不太信她了,罰她在這兒干活,若不是因為她有美色可利用,恐怕都活不到今天。”
“倒也是個可憐人。”
千面郎低語了一句,而后走上前去。
菜田內的兩個男人見他走近,齊齊沖他問候,“公子。”
千面郎并未理會他們二人,只看向杜心柔,而后學著苗凌楓的語氣,淡漠地開口道:“心柔,我最近在和兩個富商打交道,前面兩次買賣還算順利,可今天他們想來壓我的價,且態度強勢,我自然是不能讓他們如愿的。”
杜心柔聞言,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上澆菜的水瓢,“所以,公子是要我出馬收服他們二人嗎?”
她輕輕抬眸,天生嫵媚的眉眼間自然而然地透著一股魅人風情。
千面郎見此,不禁心下感嘆:果真是天生尤物,媚骨天成。若不是因為被苗凌楓以毒藥控制著,憑她這般出色的容貌,何愁找不到好人家依靠。畢竟之前都差點當了晉國公的新夫人。
“我相信你的本事。”他朝她說道,“定能讓他們二人對你折服。”
“我自然是樂意替公子效勞的。但我也有一事相求,還望公子應允。”
千面郎早已從溫玉禮口中得知了眼前人的基本信息,此刻聽她這么說,便猜測道:“你是想提你的父親吧?”
“是,他在公子手下也關了許久了,我知道公子不會輕易放了他,我只想請公子讓我們父女二人能見上一面,至少要讓我知道,他有沒有吃飽穿暖,身體可還健康。”
“好,就讓你們見一面。”千面郎應了下來,轉頭朝身旁站著的黑衣人吩咐,“去把她父親帶來給她瞧瞧。”
男人應了聲是,轉頭離開,等他走遠些了,千面郎便朝王矮子使了個眼色。
王矮子會意,身形一閃便來到了剩下的那個黑衣人面前,二話不說就出手襲擊。
黑衣人驚愕,“你做甚?”
王矮子懶得回應,三兩下就將人給放倒,拖到了樹后邊去。
千面郎很給面子地稱贊了一句,“好身手。”
“過獎。”王矮子笑道,“你以為苗凌楓為何總帶我辦事?我是他手下功夫最好的,要論單打獨斗,其他人里幾乎沒有我的對手,你說,我這本事到了寧王府里,能不能混個好點兒的職位?”
“難說。”千面郎打趣道,“沒準派你去看大門。”
“我這本事看大門豈不是大材小用?”
“你別小看守門的,寧王府守衛森嚴,沒點本事的都不配去看門,不管怎么說,只要能擺脫苗凌楓就是賺了,哪怕是去寧王府當個看門的又怎么樣呢?有機會也能被提拔上去。”
“也是……”
一旁的杜心柔錯愕地望著眼前的二人,一時回不過神。
千面郎望著她一頭霧水的模樣,朝她笑道:“杜姑娘應該猜到在下是千面郎了吧?我是聽從寧王妃的吩咐,來救你和你父親出去的。”
“我知道你這號人物,可你之前不是在幫公子做事嗎?你是何時倒戈的?還有王矮子,也反水了?”
“我可從來都不是苗凌楓的人。”千面郎連忙反駁,“當他手下還得吃毒,有命拿錢都怕沒命花,你們不都是被他算計了么?從前你們上了賊船跑不掉,但這以后不用擔心了,司徒大夫已做出了解藥,你們也就有救了。”
突如其來的好消息,讓杜心柔既驚訝又欣喜。
很快,黑衣男人去而復返,帶回了杜心柔的父親。
男人見原先的同伴不在了,心下有些疑惑,然還不等他出聲,王矮子也迅速將他打暈了。
“你將他們父女二人先帶出去。”千面郎朝王矮子說道,“我去找溫南燕。”
千面郎往來時的路折返回去,王矮子便押著杜家父女二人朝莊子外走去。
他平日里給苗凌楓賣命最勤快,賞錢拿得最多,地位自然比尋常下人高,看門的護衛見他押著杜家父女,只當是苗凌楓的命令。
“矮子哥,這是要帶著杜姑娘干嘛去?”
“那兩個奸商一來就和公子壓價,公子不樂意,不過這地方買家不好找,公子還是想跟他們合作,這不,有杜姑娘出馬,輕而易舉就能拿捏他們,公子一高興,準備把杜老爺放回家,我們去去就回來。”
“這樣啊。”護衛上下打量著杜心柔,面上帶著促狹的笑意,“哄老板這種事情,還得是杜姑娘。”
杜心柔被他那眼神瞅得心中反感,面上卻還要裝作不在意,只嬌俏地哼了一聲。
她早已習慣了周圍人對她的輕蔑,他們只當她輕浮放蕩,她也懶得多做解釋,反正今后……她自由了。
走著走著,已經看不清身后的山莊,王矮子的聲音在耳畔響起,“前邊就是寧王府的人了。”
她望著前邊那些貼在樹后露出衣角的人影,忽然有一道纖細的倩影從樹后探出身來,沖她招了招手。
那人可不正是溫玉禮?
寧王妃曾說過會幫她,果真是說到做到了。
她忽然覺得身心無比暢快,這一刻仿佛徹底掙脫了牢籠,終于不用再有后顧之憂。
她快步跑至溫玉禮面前跪下,“多謝王妃!”
溫玉禮彎下身去扶她,“用不著行此大禮,起來吧。”
“您就讓我給您磕個頭吧,我先前靠著引誘晉國公混入國公府里,給您添了不少堵。”
“事情都過去了,也沒發生什么不良后果,就不必提了,你為了生存也不容易,再說了,今日救你出來沒費什么勁,磕頭就免了吧。”
溫玉禮說著,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白瓶與一張折好的紙塞入她手中,“苗凌楓給你們下的毒太刁鉆了,毒素積累多了,終身斷不了解藥,這瓶子里裝了三年的量,司徒彥沒做太多,怕時間長了藥丸變質,這張紙上是解藥的配方,吃完你可以自己配,或是再來寧王府找司徒彥給你做。”
杜心柔收了藥與配方,又是好一陣感激涕零。
一旁的王矮子見此,朝溫玉禮抱拳,討好地笑了笑,“王妃,杜姑娘父女二人救出來了,咱們一會兒是不是可以攻進去了?我若是能拿下那苗凌楓送到您面前來,是否可以在貴府里謀一個好去處呢?”
溫玉禮聞言,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,“我一向賞罰分明,看你表現了。”
她這樣的回答模棱兩可,王矮子卻想起千面郎所講述的在寧王府里的待遇——吃香喝辣,工錢還高。
千面郎一個江湖騙子都能靠著手藝混到飯吃,他這正兒八經的打手還愁混不好嗎?
這般想著,他便又轉身返回山莊。
“王妃,此人不能用。”杜心柔望著前方那道矮小的背影,微微蹙眉,朝溫玉禮提醒道,“此人兩面三刀,趨炎附勢,曾經也想跳過苗公子去和逸王表忠心,但他運氣好,沒被苗公子逮著,之后他親眼看著同伴毒發身亡,心里怕了,就再也不敢生出離開的心思。”
杜心柔說到此處,磨了磨牙,“他還曾多次想輕薄我,我便去和公子說,我也是有點骨氣在的,只能去伺候那些富商,理應和打手們平起平坐,否則他們一個個都對我心懷不軌的,這日子還怎么過?公子允了我,不許他們動我,他們這才老實了。總之這人可不是什么好東西,賊眉鼠眼,貪財好色。”
“我明白的。”溫玉禮沖她笑了笑,“他方才說了要進寧王府,我也沒答應他啊,他自個兒倒是積極得很,想必是被千面郎那小子給忽悠瘸了,千面郎想進我寧王府都得先坐四年牢,這矮子我都不帶考慮的。”
杜心柔松了口氣,“那就好。”
再說另一邊的山莊內,苗凌楓與劉員外較勁了好一會兒,總算是讓對方打消了壓價的心思,他粗略算了下時間,那位去如廁的張員外去的時間似乎有些長了。
“這一泡茶都要喝完了,張老板怎的還不回來?”
劉員外應道:“沒準是吃壞肚子了,今天來的時候我就見他臉色不太對。”
“若是吃壞肚子,我這兒有治腹瀉的藥。”
苗凌楓說話的同時,心中起了些疑慮,便吩咐旁邊的一位手下,“去茅房看看張老板怎么樣了。”
他自然不知,此時他口中的‘張老板’已經在溫南燕的住處外了。
“公子。”伺候溫南燕的丫鬟朝千面郎問候著。
千面郎詢問道:“南燕姐今日食欲如何?”
“南燕小姐今日依舊沒什么胃口,中午只吃了點兒粥和青菜。”
“吃太少可不行,去廚房做些她愛吃的甜點來。”
將丫鬟支走后,千面郎推開房門。
溫南燕正坐在床邊,手中輕撫著一件紅線織的小衣,那衣服看上去像是幼童穿的。
他立即就明白了,這大概是她不久之前給她那未出世的孩子織的,如今孩子沒了,這東西只能當個念想。
她對那祁王倒真是一往情深。
“南燕姐,你是不是覺得悶得慌?你應該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出過門,逛過街了吧?”
他走上前,學著苗凌楓的聲線,盡可能溫柔地說道,“不如我帶你出去散散心吧。”
溫南燕抬眸看他,“你竟然肯帶我出去了?”
她之前有提過要出門逛逛,他說她小產后體質虛弱,在康復之前不建議她出門,畢竟去城里要經過車馬顛簸。
“我怕你憋久了,會胡思亂想,這山莊附近有一處地方景色很好,我帶你去看看。”
千面郎說著,便上前來扶她。
而就在他伸手扶上她手臂的那一刻,他那寬大的衣袖往上跑了跑,露出了手背,她望著他手背上那一片光滑的肌膚,眼底掠過一絲錯愕。
前兩天他擺弄機關的時候,不小心傷了手,在右手的手背上留下了一條細小的傷痕。
雖然擦過藥了,但再好的藥也做不到兩日就除疤。
這雙手,絕不是苗凌楓的手。
她心下一緊,面上卻維持著鎮定,平靜地問他:“我昨天和你說,我的香粉快用完了,你有記得給我買嗎?”
千面郎聞言,隨口應道:“我自然記著,已經吩咐矮子去辦了。”
溫南燕證實了心中的猜測,掩唇輕咳了好幾聲,道:“凌楓,出門前我得先吃個藥,藥在那邊的抽屜里。”
“好,我去給你拿。”千面郎轉身走向屋子角落的抽屜。
趁著他走開,溫南燕目光微閃,整個人縮到了床的最里側,迅速推開了一塊活動木板,按動了藏在木板下的機關。
下一刻,便聽得“吱呀”一聲,身下的床板一塌,讓她整個人直接滾入床下的空間內,眨眼的功夫,床板便又迅速恢復原狀。
溫南燕松了一口氣,摸黑找到了床底下的機關,將床板扣死。
這床底下的空間,通向山莊最西側的地窖。
苗凌楓是個文人,雖沒有武藝傍身,但好在頭腦靈活,除了很會做生意之外,鉆研機關術也是他的一大愛好。
只要是他落腳的地方,總有各式各樣的機關,全是他自己擺弄的,上個落腳點如此,這個落腳點依舊如此。
他多疑得很,這樣的秘密不會告訴手下們,只會告訴她。
除了她的臥室之外,他自己的臥室以及他會客的地方也會設有同樣的機關,因為他不會完全相信旁人,哪怕是服了毒的手下們,他也會擔心哪天有人不想活了,對他發動襲擊,想活的人自然會幫他抵抗,若情況實在危急,他可以發動機關逃跑。
上邊這個假扮他的人,極有可能是那個號稱第一易容高手的男人。
她記得這人是被抓到寧王府去了,今日出現在這,恐怕是已經被勸降了,眼下這山莊不安全,也不知苗凌楓那邊會如何。
再說屋里的千面郎,望著此刻空蕩蕩的床板,不禁唇角抽搐。
他萬萬沒想到,他不過就是轉個身來幫她拿藥,她就在他背后來了一招金蟬脫殼。
王矮子此前提醒過,這山莊內有逃生通道,具體在哪不知道,為確保溫南燕和苗凌楓不逃脫,最好是智取,別讓他們警覺了。
他扮成苗凌楓之后,幾乎是往偏的地方走,盡量不遇到其他人,以免被人察覺到這山莊里有兩個苗公子。
所以,為了防止穿幫,他不能直接將溫南燕打暈了扛走,以免打草驚蛇了。
他以為他的偽裝足夠好,溫南燕究竟是怎么發現破綻的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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